【太中】失火的行星

前半篇是书信体。

中也:

我醒来之后,繁星不见了,海水不见了,你也不见了。只有窗外白茫茫的雪花,飘落一片又一片。

记得去执行任务的时候还是盛夏,我们站在港口,不远处就是敌方的邮轮。

海风吹乱你的头发,你仰起头来看我,眼睛明亮得仿佛落入了星子。

“谁杀的敌人少就请对方喝一年酒啊太宰。”你意气风发一如年少时。

我摇头苦笑。论杀人的本领我从来不是你的对手啊。

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。

我受了很严重的伤,半年后才醒来。

想来输掉赌局的人一定是我了。

我问你去了哪里?谁都不说。

只有芥川悄悄告诉我,你去执行机密任务了,不方便和外界联系。

所以,你收到了这样一封信。

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
只想说,你常去的那家小酒馆,调酒师又研制出了新品,浮夸又艳丽的颜色,应该是你最喜欢的那种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太宰治  于 1月9日 



全宇宙最抠门的矮子:

中也,你真是小气。明明柜里有这么多珍品,还要我请你一年份的酒。

没错,我住进你家了。至于进来的方式,当然是撬锁。

不得不吐槽一句,森鸥外也跟你一样小气。你都为黑手党在外打拼半年多了,他连雇人给你打扫公寓都不肯。所以说你当初还不如和我一起出来,也省得现在一出差就是两年。

我进来的时候,房间里满是灰尘,冰箱里的食物也已经发霉。还好你之前买给我的蟹肉罐头没过赏味期限。吃过蟹肉罐头后,我把地板拖了,窗帘洗了,那些糟糕的帽子也用挂烫机处理了一下。你第二喜欢的那顶羊毛毡帽被我烫出一个小洞,相信你十分介意。但太宰治从向来不会打理家务,这个你也知道。

啊,对了,我翻你的衣柜时还不小心打碎一瓶香水。那是很早以前吧,我们只有14岁的时候。圣诞节前的那个周末,广津让我们去超市采购食材。而你却拉着我走进了街边的精品店,趴在柜台边看对当时的我们来说价格很昂贵的香水。你趴在那里看啊看,不知道过了多久。我觉得无聊,就去找女老板搭话。聊着聊着,女老板突然打了个响指,又指指你站的方向:看你这么会说话,打个三折吧。

我笑着道谢付了钱。

走出店门,你紧皱眉头,说这么便宜肯定是假货。可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它揣进外套里,不肯让纷扬细雪打湿它的包装。

广津看到我们空手而归,问太宰给你的钱呢。我眉飞色舞地编故事:刚刚在街边看见一只小狗,它哭啊哭哭得好厉害,眼泪都汇入了东京湾……钱就给它买骨头了。

广津被我逗得快要笑出眼泪。你站在我旁边,表情平静如水,脸却红得像只煮熟的虾。我猜你是生气了。

果然,晚上睡觉时我刚一关灯,你就从背后扑跳过来,在我后颈用力咬了一口。

现在想起来,依然会觉得那里隐隐作痛。应该是留疤了吧,我没想到你那么狠。

我也没想到,我们当时买到的香水居然是真的。因为此刻飘散在空气中的味道是如此熟悉,后来我曾在你耳后、颈间、手腕处闻到过无数次。

蹲在地上捡拾那些漂亮碎片的瞬间,我心中突然漾起一种酸涩的幸福感。

原来我们也曾有过那么幸运的时候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太宰治 于 3月17日


中也:

夏季的天空里有什么呢?

如果你这个月回到横滨,偶然经过街角的书店,看到门上贴着印有这句诗的宣传海报。

会不会跳着脚骂道“是哪个不要脸的抄袭老子的诗”呢?

可别骂得太狠啊,因为把你的诗修订出版的人是我。

稿费当然也是我来收的,反正你的每一首诗都是写给我的对吧。(笑)

以上这些,是我在小酒馆里写给你的。刚才真是糟糕、太糟糕了。正低头想信件内容的时候,有个女人悄悄坐到我对面。她盯着桌面上未整理完的稿件,压低声音问我是不是黑帽子。

我一时愣住了。

然后她猛然抓住我的手,说很喜欢我的诗,请我和她一起殉情。

结果你应该猜到了。我连咖啡钱都没付就落荒而逃,剩下的稿件也被遗忘在桌角。不过没问题的,上面的内容我都背下来了。

我现在正坐在末班地铁上,节节车厢运行中发出的撞击声,在空旷的列车中显得尤为清晰寂寥。你出门不是乘豪车就是坐飞机,所以像这种感觉,应该没有体会过吧。

唔,不对。我听梶井说你坐过一次地铁呢。

刚一起搭档的时候,红叶姐总嫌我拖你后腿。怕你哪天因为救太宰治而挨枪子,就向老首领提议把我换掉。

她的一片良苦用心我能理解,就你不当回事。听说你当时为了表示抗议,还离家出走了。红叶姐派人在横滨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,都遍寻无果。快到深夜时,与红叶姐达成某种协议的你才回来。

谁都想不到,你居然在地铁里游荡了一整天。

我试着想了下你初次坐地铁的情况,觉得有点好笑。

一个人能不能顺利买票,过闸机呢?

那时的身高买的还是儿童票吗?

遇到了老奶奶一定会让座吧?

如果老奶奶问你,诶小孩你是哪个学校的啊,怎么这个时间不去上课啊。

你会怎么回答,垂头静默不语,趁列车再次开门狂奔出车厢,再小声嘟囔一句“混蛋太宰”。

我有点后悔自己当时赖着不出院了,私奔可比殉情有意思多了,你说是吧?

洋洋洒洒写了这么多,快搁笔时才发现最重要的三件事没有说到。

1、你的一年份酒钱有了。(都是稿费)

2、提前祝你23岁生日快乐。

3、给我回信啊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太宰治    4月25日



中也:

总算收到你的回信了。但字是机打的,而且你只问了我身边人的近况,真令人伤心。

最近大家的变化都好大啊。国木田君成为了社长,与谢野小姐上个月结的婚,谷崎君带直美搬出去住了。唯独我还是老样子。你不在,我的时间似乎都静止了。突然说出这么矫情的话,或许和季节的变化有关系吧。转眼已是六月,树上的青梅已经熟透,而我们却再也骑不上竹马了。这个星期横滨下了两场雨。一场下了三天,另一场下了三天半。难得放晴的半天,我出门去买酒。结果酒没有买成,却捡了一条狗回来。那是一条又瘦又脏的杂种狗,它跟了我一路,一直跟到家门口。(不介意我称你的房子为家吧)

我无奈只得放它进了门,洗干净一看好像是柯基和吉娃娃的串种吧,我也不大清楚。我讨厌狗。但是对于一条像你的狗,我倒不是很反感。名字还没有起,等你回来再说吧。

那家伙个头很小,但脾气却厉害得不行。它成天出去跟野狗打架,现在已然成了小区一霸。回家以后,还追着我汪汪叫,霸道无理简直得你身传。我都在发愁了,等你回来,我岂不是要被欺负得更惨。

有句诗怎么说的来着,青梅枯萎,竹马老去,从此我养的狗……都像你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太宰治 于 6月5日清晨



中原先生:

诶,信的开头这么写是不是有点奇怪。

我前一阵出了车祸。脑袋被撞得很厉害,很多事情都记得不太清了。

连太宰治这个名字,还有武装侦探社社员的身份,都是别人告诉我的。

但我对于你的名字还依稀有印象,中原中也。如果你真的是我男朋友,那么我想我会叫你“chuya”吧。

我很喜欢这两个美丽而哀伤的音节,读的时候唇形像是送出未抵达的一个吻,最后化成了一声哀叹。

敦君和我说,你个子很小,脾气不好,喜欢抽烟酗酒,体术很厉害。

他说这话的时候,我正吃着漂亮女护士送来的零食,我的女人缘应该不错吧。所以我想破了头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和你在一起。

但看到你照片的瞬间我就明白了。

你很好看啊。

敦君站在一旁苦笑,说中原先生如果能听到那就好了。

我之前没有说过吗?那么再说一次好了。中原中也,你,很好看啊。

可是为什么……

 

医生说我的记忆会慢慢恢复,可现在记性还是很差,真是麻烦。刚刚只是起身去开了下门,原来想写的内容就都忘记了。

现在是凌晨一点,别的病房都已经熄灯了。托和我同病房高三考生的福,我们可以再开一会儿灯,我也可以再多为你写几行字。我们从小在黑手党里受教育,几乎没上过学。虽然这对我们影响并不大,但我突然想,如果有另一个世界,那里的我们只是两小无猜的普通人,一起从幼儿园同班到小学。初中分开,高中又莫名同班,然后考入同一所大学。我会不会在这样寂静的夜,宿舍熄灯的时刻,趴在被窝里举着手电灯,为你写下字迹歪扭却感人肺腑的情书呢。

奇怪,怎么想起平行时空下的另一个设定了呢。我们现在才二十二岁,想做什么都不晚啊。

天气慢慢凉了,记得少装逼,多穿衣。

晚安,吾爱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10月19日    稍微有一点想你的太宰治



中也:

你最近好吗?我是不太好。

“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?”你曾多次这样吼我。没想到今天竟然听到了类似的话,而且是出自权威医生之口,我无力反驳。社长建议我听从医生的意见,先休息一段时间。我心态很好,说就当度假了。可疗养院的环境不允许我这样想。这里食堂的饭菜几乎不带油汤,买酒更是比自杀还难。没有wifi和电子阅览室,图书馆里的几本破旧杂志还是三年前的。病人嘛,都是我们爷爷辈的人了,一点找不到共同语言。我在这里唯一交到的一个朋友,是护士长的孩子。他告诉我,其实这里空气很好,夜空里的星星漂亮极了。但如果只凭这句话,我才不会陪他在猎猎寒风中进行天体观测。

其实呢,他也有一头微卷暖橘色的头发,稍长的发尾垂在肩膀一侧。尤其是再跟你一样颐指气使,我就更无法拒绝。

今晚他望着漫天繁星,第N次给我指哪个是猎户座哪个是仙女座。

我听得昏昏欲睡,却又被寒风冻醒。

他无奈只得换了话题,太宰先生你有没有看过流星雨。

有啊。我说。

17岁的新年,我们在总部吃了年会晚宴,酒足饭饱后溜达回公寓。那天路面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,住在对街的女歌唱家用动人的声音练习新剧,楼下超市的黄狗睡得正熟没有挡路。真是个再完美不过的夜晚。我一手搂着你,一手拎着部下送给的酒。只觉人生再无憾事,可以幸福得马上死去。正这么想着,忽然瞥到

天边有星子开始坠落,刚开始是一颗,两颗,然后是很多颗明亮的细钻一起划破夜空。

按理说这时候应该许愿吧。可我一时想不到什么愿望,只能叫你的名字。

你当时喝醉了,睏得眼睛都睁不开,不耐烦地吼我,干嘛啊太宰。

我拉着你坐到长椅上,依旧望着不断坠落的星子,望着那些星子,不停喊你的名字。中也。中也。中也。

你靠着我的肩膀,半梦半醒中也喃喃念着我的名字。太宰。太宰。太宰。

那个小男孩问我,最后愿望有实现吗?

我侧着头想了会,不知道怎么答他。

后来,你确实属于我了啊。

可是,现在你又不在我身边。

会实现的。我不忍心让他失望。

他说,那太好了。下下个月就会有一场流星雨。

原来,还要等那么久啊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太宰治 于 11月7日深夜



中也:

我挨打了。先别笑,这件事和你脱不了干系。

打我的人是尾崎红叶。看到我打着石膏躺在病床上,这个我们小时候都怕的女人,竟然在我面前哭花了眼线。

我揉着疼得火辣辣的脸颊,不由苦笑。真的,我只是在看星星的时候,不下心仰过头摔到楼下了。为什么大家都认定我是要自杀呢。

我向她递去纸巾,笑着说:“怎么会,我还要等中也回来呢。”

她哭得更汹涌了,“别傻了,中也从那次任务之后就下落不明了啊。”

原来这样啊,我就说嘛。如果你真的有收到我的信,就算情况再严峻,也一定会回给我。何以一年来才只有无关痛痒的寥寥几字。

但怎么形容我现在的感受呢,真的很平静。直觉告诉我你没有事情,依然安好地活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。

总会有那么一天,你边吹着口哨边向我走来,脸上挂着放肆的笑容,高声问我混蛋太宰,老子一年份的酒呢。

不再是我闭上眼后才会出现的那种,而是真真正正地出现在我面前。

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,但等待的日子肯定不会比余生更长。

毕竟,你是那么厉害的,让我那么喜欢的中原中也啊。

 

还记得执行任务的前一晚,我拉着你去看了一部电影《自杀特工队》。

掏钱买票的时候你皱着眉头一脸嫌弃,结果却看得比我还入迷。

荧幕上,

小丑问哈莉奎恩:你愿意为我而死吗? 

哈莉奎恩答:我愿意。 

小丑又说:不,不,不。那太简单了。你愿意为我而活吗?

这时你很用力地握了一下我的手,我倒头装睡不理你。你啧了一声又加大力气,掐得我的骨头咯咯作响,我故意哼出了轻微的鼾声。

最后你生气了,直接把我往邻座阿姨身上一推,自己抱着帽子扬长而去。

中也你真笨呢,那时候我明明有回握你的手。可是你专注着掐我,自己没有感觉到。还要怪我不表态。

这事不会埋怨你,如果用语言来表达的话,就是:我不愿意,但是可以做到。

生生死死,死死生生。在这个问题上作出如此重大的让步,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奖励呢?我已经在想向你要什么了。但是在这之前,还有一件事要先决定好。

 

下午敦君来看我了。他向我讲起昨夜做的梦。

有很多失火的行星从天上坠落,入目的点点赤色如曼珠沙华一样,漂亮得让人不敢直视。

我问他,你说的是流星吗?

他沉吟了一会儿,说好像是吧,但实际画面又有点恐怖。

我说,那其实是噩梦了?

并不是啊。他低下头腼腆一笑,后来我在梦里见到喜欢的人了。

或许流星真的能带给人幸运呢。

人的愿望有很多种,最常见的像“考上好大学”、“挣大钱”、“交到男朋友”,但从来没有人说“好大学”、“大钱”、“男朋友”。果然,愿望还是要说清楚,才能得到神明的庇佑吧。像一直低声念着你的名字,还是不行的。下个月又有一场流星雨,听说是近十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。和我一起住院的考生说他们学校作为观测点就不错,空气澄澈,操场也很大,到时候他会带我过去。

嗯?你说太宰治是大混蛋,神明恨不得让我赶紧下地狱。但是没关系啊,我们之间,有一个好人就够了。

(虽然觉得根本没可能看到,但还是让芥川捎给你)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太宰治于  12月10日


他被人叫起的时候,已是深夜了。操场上的学生散了大半,只有几对小情侣还依依不舍地望着阴云密布的夜空,等待着上天明明承诺好的浪漫。

“真是不走运呢。”他微笑着站起来,拍了拍米色风衣上沾的青草屑,完全不顾旁人诧异的眼光。为了让视野容纳更广阔的天空,他直接躺在冰冷的草地上。只可惜天公不作美,再多付出也无济于事。

忘了在哪部电影里看过这样一句台词,水会越喝越冷,而酒会让人越喝越暖。可他坐在某栋宿舍楼下,接连不断地喝着啤酒,还是觉得越来越冷,夜风似要把人戳穿,全身的血液也已凝固。

远处的操场传来学生的喧哗声,好像说着烟火什么的。

没有流星雨就靠这放烟火来庆祝吗?现在的年轻人啊,真是……

他笑着摇头拿起身边最后一罐啤酒,可冻僵的手指却怎么也拉不开拉环。

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,他回过头去,正对上一双湛蓝色的眸子,映着漫天死明明灭灭的绚烂火光,温度似要将人灼伤。

那人未语先笑,依旧高傲得不可一世:“混蛋太宰。给老子留的一年份酒,只剩这么点了么?”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EN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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