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太中】夜无魇

新婚快乐,中也先生。

AM 5:00

凌晨五点,骤雨像刀子一样斜扎进街道。

仓促而寂寥的雨声中,我听到有人在敲门。

“太宰先生,中原先生的婚礼……你可别忘了。”

漫然应了敦君一声,走进浴室洗脸。

镜中的男人有一副好皮囊,即便一夜未眠,也不见一点胡渣与黑眼圈。我朝他笑笑,他望着我一脸落寞。


楼下的花店今日正巧开得早。向来寡言的老板娘朝我轻轻颔首,然后利落地包了一束白玫瑰递给我。

望着净白花瓣上的晨露,我哑然失笑,“难道我看上去就那么像去参加葬礼吗?” 

她一瞬不瞬地看着我,认真点头。 

“我是去参加婚礼的。帮我拿一束……百合吧?” 

见她许久未动,我补充道:“中原中也,就是之前总和我一起来买山茶的那个小个子。他今天结婚。” 

老板娘幽幽叹了一口气,将我和那捧白玫瑰一并请出。关门前,她说:“太宰先生,你这是何必呢。” 

是啊,何必呢。 

白玫瑰最终被我送给了街角的猫。 



AM 11:00

从地铁站走出,雨小了很多。这雨下得既不滂沱也不瓢泼,却很轻易地把人打湿,连步子都变得有点重。天空阴沉沉的,唯有站在教堂门前那个人,眼里是一片明澈湛蓝。中也今天没有戴帽子,脖子上的颈环也摘去了。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西装笔挺皮鞋锃亮,简直不像他。 

“真糟糕,下雨了啊。”我走到中也面前,故作轻松地说:“听说下雨天结婚的男人,娶的妻子都可厉害了。” 

“是吗。那也不能换日子了。”他的视线越过我的肩,望着新娘车子即将驶来的方向。 

我摇了摇头,“换日子没有用,换人才行。” 

中也突然勾起嘴角,望着我的眼眸里神采飞扬,“无论是什么样的女孩子,我都有信心把她调教成自己喜欢的样子。” 

这句话,是多年前我对他说的。 


十几年前,教堂的神父不似现在大腹便便,还是个翩翩少年。广场两旁的樱花绽得比今年更加繁盛。樱花树下,有卖冰激凌的车停了一季又一季。冰凉甜腻的口感,不是我喜欢的。中也却每次都要买。 

那时候,我们只有十岁。中也的CD机还没开始放和爱情有关的音乐。我也是刚刚才收到女孩子的情书。两个人却都喜欢来教堂看婚礼。 

一个初夏的黄昏,我和中也坐在广场长椅上看新人拍婚纱照。他一边舔着冰激凌,一边问我,“太宰,你说将来有一天。我们也会结婚的吧?” 

“嗯,会的。” 

我明白,他其实是想问,我们会活到法定结婚的年龄,过正常人的生活吧。

“那你想和什么样的人结婚?”他又问我。 

没有多想,我开口便说:“无论是什么样的女孩子,我都有信心把她调教成自己喜欢的样子。” 

中也听了没再说话。冰激凌啪嗒啪嗒地融化在地上,他跑去洗手了。 

是因为我没有问他想和什么样的女孩子结婚而生气了吧。 

当时我这么想,现在也不作他想。 

 

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进教堂参加中也的婚礼,但走到十字路口,还是忍不住回头。有风吹来,未被雨水摧残的樱花花瓣从枝头纷纷飘落,遮住我的视线。没看清新娘的面容,只见一片洁白的头纱飘逸在风中。她小心翼翼地抓住中也的袖口,就如早年执行任务时中也紧紧拽着我的衣袖一样。  



PM 3:00

扭头看向窗外,阴沉的天空稍显转晴,春阳透过云层泄下迷蒙的微光。一群高中生嬉闹着走过,街道上依旧是车水马龙。 

窝在沙发里随意搅拌着咖啡,直到一个黑色的身影闪过来才稍微坐直身子。 

“我没想到您会独自坐在这里喝咖啡。” 

“我也没想到,最后是芥川去给中也做伴郎。”

“如果是我结婚,也不会请身高193cm的人来当伴郎的。”芥川坐到我对面,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扑克脸。 

轻啜了一口杯中的卡布奇诺,早就凉透了。 

“芥川你是在故意讲笑话逗我吗?” 

“既然知道是这样,那么请太宰先生好歹笑一笑啊。” 

 

记忆中有那么一个人,站在高高的台阶上,将脚尖分开,膝盖并拢在一起,捏着尖细的嗓子,用千金大小姐的语气回身指着我说:人家下次可不会原谅你哦。  

见我久久没有反应,他憋红了脸,怒吼道:你倒是笑一声啊。 

当时我确实是在憋着笑。现在却是真笑不出了。 

 

中也来送请柬的那天我没在侦探社,是与谢野晶子代我收的。 “居然邀请你,没想到中原中也还挺大度。”她把请柬扔给我的时候,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。  

是吧,所有人都觉得我对中也太差了。 

做搭档的时候,总是不考虑他的意见一意孤行。 

离开黑手党前一晚,还在他的车子上安了炸弹。 

他醉酒的时候打我的电话,听到的永远是忙音。 

答应把他送他据点,却把昏睡过去的他一个人留在原地。 

中也想证明太宰治是混蛋可以找出一千条另人信服的理由。 

而我想让别人相信我喜欢他却找不出一条理由。



PM9:00

阵雨过后,庭暖花香。 

在黑手党成员的或怒或惧的注视下一步步走进庭院。如果不是身边跟着芥川,我怕是早就被人打成筛子了。谁都在想,太宰治这个叛徒,怎么还有脸来参加中原中也的婚礼吧。 

黑手党的人对中也向来不差。这栋半山腰上的海景别墅,是森鸥外送的。而新娘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,是尾崎红叶赠与中也的。就是凭借这枚钻戒在黯夜中发出的熠熠流光,我才得以这么快在人群中寻到中也。 


我想起它有个很美的名字,叫莉莉丝的眼泪。 

莉莉丝的眼泪是一个男人送给尾崎红叶的。后来,那个男人被老首领杀了。莉莉丝的眼泪却日复一日的伴在尾崎红叶身边。 

中也十六岁生日那天,尾崎红叶将莉莉丝的眼泪放入他掌心。 

我把手覆在中也掌上,紧紧盖住那枚钻戒,说红叶姐这个我也很想要啊。 

尾崎红叶瞥了我一眼,说太宰治你才不会想和一个人长相厮守。 

“那中也会吗?” 我问。

“嗯。”尾崎红叶抬起我的手,让中也把戒指攥住收好。 

“和中也结婚的人肯定会幸福的。” 她说。

要不人家都说钻石是世界上最硬的呢,不用触它,看着都觉得硌人。 


回过神来,中也的新娘正睁着一双圆目好奇地打量我。那女子有着姣好的容颜,确实称得上是如花美眷,以后便是她和中也漫度今后的似水流年了。中也也发现了我,他向我浅浅一笑,携着新娘走来。

 “这是太宰治。我之前的搭档。”没想到中也会这么介绍我,连个“混蛋”或“家伙”都没用。

 “太宰大哥。”新娘礼貌而生疏地叫我。 

“泰子,你叫他太宰大哥我怎么办啊。他可比我还小一个多月呢。” 

“诶,真的么。人家可看起来比你成熟多了。” 

这对新婚小夫妻,竟直接在我面前咬起耳朵来。慢慢走开,只看不远处的游泳池水,映着天上的星河,一片波光粼粼。有微凉的风徐徐吹来,吹过沉睡的绿草,吹过低声细语的玫瑰,吹过又在打坏主意的太宰治。

 我把双手放在嘴边,握成喇叭的形状,朝中也大声呼喊。“中也,你家的游泳池看起来不错啊!” 

他回过头来望我,一脸茫然。

 “就是不知道有多深!” 见他双眉蹙起,我转身奔向泳池,一跃而入。

 

 不知这次是不是真的要死了,和中也的往事如走马灯一样在我脑海里闪过。从第一次见面,第一次打架,到第一次在喜欢中也的女孩子面前亲吻他,最终定格在一个片段——昏暗的夜场电影院中,只有我和中也两人。

那是中也去西方镇压黑手党敌对势力的前一晚,我们最后一次以搭档的身份相见。 票是一个女人送来的,中也是我临时抓来的。

我对看电影没什么兴趣,直接把头压在中也肩膀上睡着了。不知过了多久,感觉到中也的肩膀在轻抖。我抬起头,荧幕上,一个泪眼婆娑的小女孩,正用枪口抵着自己的太阳穴,颤声倾诉:I want love or death. 

侧过头去看中也,他的眼睛亮晶晶的,像湖面上落了星子。 

“中也,你哭了?” 

“滚,老子睏了。”中也打了个哈欠,披上外套对我说,“走吧。”

 到现在,我都不知道那个女孩,最终得到了死亡,还是爱。 


算了,还是想想自己吧。 

中也,你一直说我从没给过你选择权。 

这一次,我把它彻彻底底交给你了。 

爱或死亡,替我选一个吧。 

若你为寻我也沉入池底,我就紧紧抱着你再也不放开。(当然要在我们上岸之后)

若你拥着你的新娘离去,我便沉入池底陪着那碎月去。 

水温柔地涌入肺,我的身体逐渐下沉,意识也在窒息的眩晕中变得模糊。但我并不害怕,因为有个身影正慢慢朝我覆来。在他惊慌地揽住我,骂我混蛋之前,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吧。 



AM:0:00

不得不承认,呛水的滋味真不好受。尤其是现在还被人揪着头发。 

“妈的太宰治。说好了我做家务你做饭呢。你他妈的躺在浴缸里睡觉,找抽吧!” 

眼前人的眉眼和梦中人一样清丽,却比梦中人多了几分暴戾。 

还需要再介绍一下吗?中原中也。

十年前,他是我的搭档。 

一个月前,他正式成为了我的恋人。 

三天前,我们开始同居。 

“中也,我睡了一天,怎么睡也睡不醒,不断不断的做着梦。” 

“被魇住了吗?” 

我将湿淋淋的额发抵在他肩胛处,没有答他。

“中也,莉莉丝的眼泪你放在哪里了?” 

“你脑子真进水啦!那个男人送红叶姐的戒指我怎么能要。” 

他骂我的语气恶狠狠的,用毛巾给我擦发的动作却不能再温柔。 

“是吗。那借我点钱。”

“啊?臭青花鱼你又要干嘛。”

揽过中也的肩,以一吻来回答。抓住他的无名指,从指尖缓缓摩挲到根部。浪漫的人说,无名指是离心最近的地方。 那里空无一物,我把它当作最美的坟墓。 

或许是时候把它牢牢套住了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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