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月是你的甜饼。学园paro/

01 close to you

作文测验发下来了， 中原中也的试卷上没有标注分数，只有殷红刺目的“重写”二字力透纸背。

“所以说金钱真是好东西，可以用来买昂贵的红酒，可以用来买高级定制帽子……”读到这里太宰治笑了，“你怎么不在后面加上还可以养太宰治呢。”

中原中也坐在课桌上，抬起下巴睨了太宰治一眼，“我养你？笑话。”

此时正是高三伊始，班里的人都赶忙回去温习功课。只有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拖着值日不做，闲闲地对着夕阳发呆。

“诶，中也有一天真的会养我也说不定。”太宰治说着推开窗子，早春的和风缓缓涌入教室。有吹来的花瓣落在他肩上，粉白粉白的一点。

“你知道我的预感一向很准，毕竟中也也认识我一年了啊。”

其实中原中也认识太宰治三年了，如果单方面的“认识”也算的话。

初二某天，邻居家的小跟班哭着跑来，说他们学校有个叫太宰治的欺负他。

中原中也一听自己的小弟被人欺负了，没多想便打电话叫那所学校的兄弟“来帮忙”。没有明说的是，去揍那个叫太宰治的一顿。

在那之后，邻家小跟班与太宰治的关系莫名缓和了，但还总能听他提起太宰治的奇闻异事。

比如，太宰治跳河了。太宰治被高三学长告白了。太宰治昨天在学校待了一宿没回家，因为校门口有条狗。对于中原中也说来，听太宰治的奇闻异事就像看综艺节目一样，是无聊生活中的消遣。

有时候他还会来上一段点播，问问小跟班那个叫太宰治的最近又干了什么蠢事？

直到高二那年，点播变成了现场直播。中原中也转到了太宰治所在的学校，和太宰治同班。

到了新学校要交新朋友。这样寻常不过的一件事却让中原中也犯了难。

文科班的男生本来就少，其中的怪人却很多。排除了书包里装满黄色杂志的猥琐男A，打扮得前朝遗老的历史怪人B等，班里唯一看起来比较正常的男生，只剩下太宰治了。

或许是年少轻狂时期过去了，升上高二的太宰治没再做过什么惊世骇俗的事。中原中也甚至怀疑与他同班的太宰治，和他之前听说的太宰治是恰好重名的两个人。

偶尔赶上阳光明媚的午后，任课老师又不是那么严格的时候，中原中也会把耳机塞到袖口里，侧头趴在桌上听音乐。顺便眯起眼来，从垂下的发丝间隙打量坐在他右边的太宰治。

清秀的面容，瘦高的身材。从外貌上看，在这个班级绝对算得上是泥石流中的一股清泉。经常翘课，上课的时候喜欢把小说夹在课本里读。但是学习成绩好像还算优异。 综上所述，是一个各方面都还不错，可以考虑交个朋友的人。但是，为什么这家伙的脖子和手臂上缠着绷带呢？这也太奇怪了吧。想到这里，中原中也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颈环，似乎并没资格说人家。

耳机里的音乐放完了，原本跟随音乐节奏轻叩桌面的手指也随之停住。中原中也用食指在桌面上飞快划了个60。太宰治勉强能过及格线。

 虽然高二的班级是新分的，但同学们都有些高一就认识的朋友。中原中也一向心高气傲，不会主动和别人攀谈。而且他自带的不良少年暴戾气场也让人不敢接近，所以班级里只有他形单影只。太宰治似乎和谁都能说上几句，可又没有固定跟在身边的朋友。太宰治确实也不需要什么朋友，光是课间围过来找他聊天的女生就够他忙一阵的。

认清这个事实后，中原中也开始考虑如何找太宰治搭话。他们虽然坐得近，但交流的机会远不及前后桌，算下来谈话的次数几乎为0。中原中也绞尽脑汁，终于想到了他和太宰治之间的一个交集，或许可以用在搭话开场白上。

可能是在放学后回家的路上，也可能是在午休时的自动贩卖机前，他走到太宰治面前，微笑着伸出一只手，说：“太宰治你好。我是中原中也。三年前打你的人就是我叫的。”

这个画面刚浮现在脑海，中原中也立马摇了摇头。什么他妈鬼想法。

“中原中也！”地理老师一声怒吼把中原中也拉回现实。

“我问谁没听懂就你在摇头。把图册给我画五遍！”

中原中也还没来得及回应，就听到右边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。

“画地图？”太宰治打了个哈欠，接着说：“睡觉的时候在床上画的那种吗？”

中原中也支起手肘，用手掌重重拍了一下额头，也拍散了和太宰治做朋友这个念想。和这种人做他妈什么朋友。

从春天第一朵樱花绽放到夏天最后一只金龟子死去，他们之间依然没有交集。

那年初秋，中原中也患了一场重感冒，在家休息了半个月才稍见好转。当他拖着残病的身躯回到学校，同学们纷纷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。中原中也突然想起来，秋冬课间长跑季开始了。

每天上午一次，下午一次。算上热身运动每次45分钟。有9名老师分布在跑道边缘进行监督，这样的课间操简直就是酷刑。不少人都在琢磨怎么躲此一劫，太宰治就是其中之一。“留下来照顾感冒的中原同学”这个理由让他轻易获得了赦免权。

和中原中也料想的一样，太宰治只是想偷懒，绝对没有想要照顾他的意思。几天下来，太宰治偶尔趴在窗台上看别人跑步，偶尔坐在座位上读小说，从来没和中原中也说过话。直到周五那天，太宰治坐到中原中也前面的椅子上，拿着物理练习册问他一道题。

想起“画地图事件”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，而且红叶姐说要做个宽容的绅士，老师说要团结同学爱护动物，不能那么记仇。于是中原中也翻开物理课本，从加速度那章开始讲。他记得那节课太宰治没上。烧还未全退，讲到最后一道大题时中原中也头痛欲裂。他边揉太阳穴边在脑海中搜寻线索，几分钟后才断断续续说出解题步骤。

“明白了吗？”言毕，中原中也舔了舔干涩的嘴唇。

太宰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，才笑着说：“是吗。我想也是这么做呢。”

绀色衣袖从题目下方移开，简明正确的解题步骤呈现在中原中也眼前。

太宰治的笑容温暖灿烂，不禁令人联想到太阳。这个笑容让中原中也不禁想……变成后羿。

杀了他。

 

第二周，中原中也的感冒好了。当他准备下楼跑操的时候，太宰治正趴在课桌上呻吟。

“老师，我感冒了。”太宰治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。

“我留下来照顾他。”中原中也很自然地接道。

没有永远的朋友，也没有永远的敌人，只有共同的利益。“不去跑步”这一共同目标让他们开始了默契的合作。两个人轮流扮演病患和热心同学的角色，这一演就是两个月。每天课间操的时间是90分钟，两个月就是3960分钟。这3960分钟还没过完三分之一，太宰治柜子里的小说就翻出毛边儿了，中原中也买的专辑也在CD机里滚了N回。两个人觉得无聊，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。他们聊的最多的天气，因为其他话题根本聊不下去。文学也好，音乐也罢，甚至是食物，两个人喜欢的都截然相反，并且对对方的喜好嗤之以鼻。到最后，他们连天气也聊不下去了。

“中原，你看那边的云像不像你昨天被没收的帽子？”

“唔，有点。”

“是吗，我倒觉得像一坨屎呢~”

“太宰治你给我滚！”

这小子是在故意找我茬。上述对话发生后，中原中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。

如果是初中时代遇到这种恶意讽刺，中原中也会直接一拳挥过去，打得对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。

但高中时代的中原中也不会这样做。让对方的恶意为自己所用，给自己带来利益，这才是智者的做法。

机智如中原中也，很快在太宰治身上发现了闪闪发光的宝藏，那就是太宰治的糟糕品味（他自认为的）。

中原中也开始把购物车里的衣物给太宰治看，认真询问他的意见。然后删掉太宰治说“勉强还可以”的，把太宰治直呼“太糟糕了”的果断买下。每次收到衣物试穿后，中原中也最满意的总是太宰治直呼“太糟糕了”的。如果有一顶帽子能让太宰治笑着打滚说“太糟糕了哈哈哈”，那它一定是一顶极品艺术帽了。只可惜这样的情况还没出现过。总之，这个方法让中原中也轻易摆脱了选择恐惧症的困扰，真是屡试不爽。

太宰治有时也会在一些事上询问中原中也的意见。比如把中原中也叫到窗边，问他楼下跑操的女生里哪个最好看。

中原中也连日来被太宰治奚落自己的品味，心里一直不痛快，便决定使个坏。他故意避开那些面容姣好身材火辣的学姐学妹，偏偏指了单独坐在领操台边的女生。

“我觉得山口同学就很漂亮。”

山口同学和山口组并没有关系，但也是个暴力少女。抽烟喝酒打架，山口样样不落。尤其是对于来告白的男生，她揍起来更是不留情面。虽然同样身为学校里的不良，中原中也却罕见地和她没有冲突。甚至应该说托她的福，教导主任不再只盯着中原中也。

“山口同学啊……”太宰治侧头看了看中原中也，问道：“你确定？”

“我确定。”中原中也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，又竖起大拇指，用行动鼓励他“快去告白吧”。

太宰治想伸手摸中原中也的头顶，却被对方皱着眉闪开了。略微弯曲的五根手指僵在空气中，最终扶上了窗框。太宰治微微一笑，说道：“你确定就行了。”

下一秒，太宰治推开窗子，朝楼下大喊：“山口同学，中原中也觉得你——很——漂——”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扼住脖子撂倒在地。

“我操，太宰治你他妈要干嘛！”中原中也跪在太宰治身侧，双手死死钳着他的肩。

“怎么了，这都是你自己说的。”太宰治面上表情看似无辜，眼里却满带戏谑的笑意。

中原中也一时语塞，不知如何反驳。

趁着中原中也失神的一刹那，太宰治扯着脖子继续向窗外喊：“山口同学，中原中也他——”

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，中原中也一拳挥过去，击中太宰治的左颊。

就在这一天，中原中也踏上了他漫漫揍宰路的第一步。

也是在这一天，教导主任国木田独步老师看到了他职业生涯中最难忘的一幕。当他听到走廊传来的吵闹声赶到事发现场时，中原中也正压在太宰治身上，一只手死死捂住太宰治的嘴，另一只手……暂时看不清在干嘛。但显而易见的是太宰治在中原中也身下不断奋力抗争，想要坐起来。两个人的身躯贴合得那么紧，光天化日之下……真是让人没眼看。

国木田独步早就听说过，中原中也初中时就是不良少年。转到这所学校后，中原中也也没消停过。但是他万万没想到，眼前这个目露凶光的小个子连强暴良家少男这种事也干得出来。

“中原中也……你你你你你你你你……”国木田独步气得牙齿直打颤。

“我怎么了！”中原中也抬头瞪他。

“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！！！”封面印着“理想”二字的笔记本啪地一声拍在窗台上，惊飞了窗边的几只麻雀。

 

上学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缓慢，尤其是在教导处罚站的时候。中原中也背靠书柜，不断交替左右脚的重心，以此来缓解腿部的酸痛。仿佛等待了一个世纪那么久，太阳才从东移到西，而国木田独步还没有回来。

中原中也起初不明白国木田独步为什么这次如此反常。在学校里打架斗殴，这事儿他也不是没干过。但国木田独步从没用“不知羞耻”、“丧尽天良”这种词来形容他。直到中原中也在国木田独步办公桌上看到他刚没收的BL漫画，封面上两个男人的身躯紧紧交缠在一起，跟他和太宰治刚才的姿势如出一辙。这时中原中也才发现自己被误会了。他懊恼地蹲下身，以双手掩面。完了，这回诺亚时代的洪水也洗不清他的冤屈了。

“你走吧。”不知什么时候，国木田独步走进了办公室。

或许是中原中也现在的姿势看起来悔意满满，国木田独步的语气平和了许多。

“太宰治刚才和我说过了。”

中原中也缓缓站起身，不解地看着国木田独步。太宰治说什么了？

国木田独步没有看他，反而将目光转向了窗外，“你回去吧。”

中原中也也朝窗外望去，操场上已是暮色四合。

 

回到教室拿书包的时候，天已经黑透了。走廊和教室都没开灯，突然冒出的声音把中原中也吓了一跳。

“帮我包扎。”借着手机灯光看，是太宰治拿着纱布和绷带站在他面前。

中原中也今天窝了一肚子火，本来想说妈的，你自己去医务室处理。但看着对方被自己打青的左眼圈和已经肿起的右腮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“头低一点。”

中原中也一边往太宰治头上缠绷带一边想，虽然这家伙犯欠在先，但自己确实一开始也没怀好意。

这件事，很大程度上是自己不对。

伤口很快包好了，太宰治依旧站在中原中也面前不动。他低垂着头，委屈得像只刚被恶犬欺负的小奶猫。

中原中也在教导处站了一天，肚子已经饿得开始咕咕叫了。他叹了口气，说：“要不我请你吃饭吧。”

“好啊。”太宰治答得很快，仿佛一开始就预料到了中原中也会这么说。

 

两个人走了将近半小时才到太宰治说的居酒屋。中原中也半途曾抱怨说太远了要换地方，太宰治撇撇嘴，向他投以一个“你看我都被你打成这样了”的幽怨眼神，中原中也便不再说话。

“欢迎，带了朋友过来吗？”刚一掀开布帘，老板便笑着迎上来。

“嗯。”太宰治笑着点头，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。

“那么今天也还是要蟹肉罐头吗？”老板又问。

“等等，还要烤青花鱼、天妇罗、烤鸡肉串、可乐饼……”太宰治背了一长串菜名，然后指了指坐在对面的中原中也，“啤酒也多上一点，他请客。”

中原中也用热毛巾擦着手，脸上露出谦和友善的绅士微笑。心里却骂，去他妈的朋友。

 

各式菜肴摆了满满一桌，两个人却都没怎么动筷。中原中也早就饿得不行，但无奈一直没有夹菜的机会。从上菜之前，太宰治就一边说着“谢谢你请我吃饭啊。”、“祝你身体健康”啊什么的，一边不断往中原中也面前推酒。中原中也不好回绝，只得硬着头皮喝下去。

席间两人数次举杯，中原中也每次都是豪爽地一口闷光，太宰治则只是轻抿一口便放下酒杯。中原中也喝得多，醉得也快，在太宰治的诱导之下，很快就把家里几口人、父母干什么的、过去在哪儿上学、将来想干什么都交代清楚了。太宰治始终面带微笑，重复说着“是吗”、“这样啊”、“然后呢”来引中原中也的话，自己的事情却一点没提。

看着中原中也逐渐迷离的眼神，太宰治问了最后一个问题：“你有女朋友吗？”

中原中也没有答他，只是趴在桌上嘿嘿嘿地笑。

这莫名其妙的笑让太宰治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，便探过身去问：“你没事吗？”

中原中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，勾起嘴角朝太宰治粲然一笑。

“没事。”说完便扬手掀翻了桌子。

 

入秋后总是雾蒙蒙的，像今晚这么好的天气不多。冷风驱散了重重浓雾，夜空澄澈如洗。悬于中天的圆月似一只悲悯的眼，注视着背起中原中也缓步慢行的太宰治，真惨啊。

是啊，太惨了。回想起一小时前发生的事，太宰治觉得简直就是噩梦。他见过酒品不好的，但没见过像中原中也这么酒品不好的。中原中也撒起酒疯来六亲不认，并且破坏力极强，简直就是人型高达。好不容易把中原中也拖出居酒屋，太宰治就挨了中原中也的连环拳。他一边挥拳还一边嘟囔着什么话，好像是“妈的让你不戴帽子！”。撒过酒疯之后，中原中也直接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。太宰治只得向班长要了中原中也的住址，肩负起把他背回家的重任。确实不轻啊，60kg呢。

“早知道你家这么有钱，刚才就要贵一点的酒了。”望着道路两边的高档别墅群，太宰治不由感叹道。

“酒……还有酒？”一直趴在背上呼呼大睡的人开口了。

“没有酒了。”太宰治长叹一声，转头说道，“既然醒了就自己下来走。”

微凉的晚风似乎把头脑吹清醒了，但脚步还是虚浮的，中原中也走起路来就像踩在棉花上。还好太宰治架着他的胳膊才不至于摔倒。

“教导主任那边……你怎么说的？”中原中也突然问道。

“没事了。”太宰治抬头望着南方的夜空，“那个是猎户座吗？”

顺着太宰治的目光望去，只见墨蓝天幕上悬着三两颗孤星。

“喂，你怎么跟教导主任说的？”隐约意识到对方在故意岔开话题，中原中也站住了脚。

太宰治也停下了脚步。他朝中原中也眨眨眼睛，随后绽出一个暧昧的笑容：“我是自愿的。”

“自愿的……”中原中也喃喃重复着太宰治的话，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。想了一会儿脑袋还是晕乎乎的，便不再想了。中原中也双手抓住太宰治制服前襟，将额头缓缓贴在太宰治胸前。

 

眼前这一幕让太宰治觉得似曾相识。

初中的时候，有个女生就做过类似的动作，后来她抬起头，说太宰治我喜欢你。

这个联想让太宰治心头一颤，扶着中原中也腰部的双手也跟着一抖。要是接下来中原中也向他告白，那怎么办。

就在太宰治认真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，中原中也又用脸颊蹭了蹭太治的胸膛。

然后他低下头，吐了太宰治一身。

——TBC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