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太中】我并没有偷偷爱你03

破旧肮脏的二层小诊所,铁楼梯都泛着腐朽的锈味。推开休息室门,森鸥外正坐在沙发上,好整以暇地望着我。

“比我想象中来得晚啊,太宰君。”他抬抬下巴,示意我坐到他对面。

“没赶上末班电车。”我拿起茶几上的可乐,朝他笑了笑。

确实一小时前就想来,但中原中也睡觉时手指紧抓我衣领,怎么掰也掰不开。我无奈只得脱掉衬衫,又换了一件才出门。

“首领说在你和中也君之间留一个,你是怎么想的呢?”他开门见山。

我没有答他,只是望着屋子角落里的酒柜。上好的红酒静列其中,据说贵到能换一套花园别墅。——还是我和中也上个月缴获的呢。

“森医生啊,最近一年我也帮你捞了不少钱呀。”

他挑了挑眉,问道:“所以我应该在首领面前力荐保你?”

我喝着可乐,缓缓摇头。

“只是觉得你应该分一些给我才对。”

“哦,这个确实应该。”他故作深沉地点头,稍顿又笑道:“也真是服你。都快死到临头了,心还那么大。”

我亦是笑。话已至此,也不用隐藏什么了。

“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或许可以留一个,但森鸥外和尾崎红叶首领可一个也不想留。”

森鸥外止住了笑,饶有兴趣地看我,就像观察一幅博物馆里的抽象画。

“太宰君啊,可以的话我还真想留你。”他用手使劲搓了把脸,言语中透露着些许惋惜。

我倒不在乎他是逢场作戏还是情真意切。只是把手往他眼前一伸。

“医生,分钱。”

 

走出诊所,我沿街找了个24小时营业的书店坐下。懒得走路,也舍不得打车回去。人穷惯了,就是不好改。况且我现在也不算有钱,刚查过了森鸥外给的银行卡,里面才有不到十万块。但用来给中也买那个骷髅头发圈应该绰绰有余了。

我百无聊赖地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,随手一翻,是讲战国时期政治联姻的。书上说:人是不可思议的生物,就算是和讨厌的人捆在一起,也会天长日久生出感情。或许正是这样吧,很多次中也把浑身是伤的我从战场背回来,我问他为什么救我。他没好气地哼哼几声,说都认识五年了,就算是隔壁那只大黄狗我也救。

我笑了笑,说是啊,换我我也救大黄。

但中原中也比大黄狗好多了,会在面对敌人时站在我背后,会在早晨端煎好的鸡蛋给我,偶尔还能捎带着把我袜子也洗一洗。我怎么想怎么觉得,如果要让我在自己和中原中也之间选一个留下,那么答案必然是中原中也。

 

要了一杯咖啡打发漫漫长夜,待到黎明时坐首班巴士回公寓。我摇摇晃晃走进单元楼,在电梯口与中原中也撞了个正着。

“中也,早啊……”我努力抬起眼皮,朝他打招呼。

“你他妈半夜不睡跑哪儿去了?老子出个任务都找不着人。”他怒目瞪圆,照着我劈头盖脸一顿痛骂。

“出任务?”我有点懵逼。我明明刚从森鸥外那里回来啊,他老人家可只字未提。

他不屑过多解释,拽着我衣领就往外走,像丢麻袋似得把我往汽车副驾驶座一塞。我整了整衣领,靠着车窗闭目养神。好像少了一颗扣子,这小矮子真是和我衣领有仇。

 

再次醒来已是晚霞漫天了。驾驶席空无一人,中原中也背对我坐在江边。

“大姐派给你的任务又取消了?”我走过去问他。

中原中也捧着一把口琴吹,琴音断断续续的,似一个编造谎言的孩子。

“大姐这几天忙。”半响他才开口。

我笑笑没再说话,在他身边坐下,一起看在暮色中往来航行的船只。

中也果然是在撒谎。自那次宴席后,首领八成会对尾崎红叶有所行动。但尾崎红叶就算再忙,也不会对中原中也置之不顾。他们感情向来很好,有人甚至怀疑中也是尾崎红叶养在身边的小情人。但更多人暗传他们是亲姐弟。两人不仅发色相近,言谈举止间带有的傲气也很是相像。

但尾崎红叶的高傲,如大奥里不怒自威的将军。而中原中也,更像街边的流氓头子。

我这么点评的时候,他还踹我一脚。

“妈的,还不是总跟你在一块儿耳濡目染。”

可我记得自己好像没有爆过粗口。

 

几日后,附近的超市特价。我左右各抱两箱啤酒,艰难爬上五楼。刚把门推开一条小缝,忽然屋内有人在说话。我凑过头去看,是尾崎红叶来了。

“中也,现在形势很不好。”尾崎红叶轻轻叹息,“我不一定能保住你们。”

中原中也坐在沙发上,一语未发。

“首领已经在削我的权了,”她苦笑,“你要是再不走,我怕是连你也保不住。”

“情况或许也没那么糟糕吧。”

“先回家一阵子吧。毕竟你家的势力摆在那里,首领在那种情况下不可能动你。”尾崎红叶半蹲下身,用像哄小孩子一样的温柔语调说道:“等事情解决了你可以再回来嘛。”

“那我走了,太宰怎么办。”帽子抓在手里攥来攥去。

“你不走,他又能怎么办?”尾崎红叶说罢便转身去拿皮包。

我快且轻地跑下了两层楼,再慢慢往上走,装作刚回来的样子。

在楼道转角看见她时,稍微点头笑笑,没说话。

她神色复杂地望我一眼,便杳然离去了。

 

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,我进门先把啤酒箱放在地上。

“超市在打半价,人好多。”

“啊,辛苦了。”他靠在沙发上看时尚杂志,漫不经心地应着。

“中也啊……”

杂志都拿反了,但我想还是不提醒他比较好。

“你应该和我一起去的,多搬几箱。”我笑着扔一听啤酒给他,“也不算浪费你的异能力嘛。”

他拉开拉环,将啤酒一饮而尽。然后自顾自地摆弄起易拉罐。

金属随着他指尖的动作,逐渐变形成一个兔子的形状。拿起端详一阵后,才小心翼翼地放到窗台上。

 

大约一周前,尾崎红叶不再允许委派任务给中也,连去帮忙都不可以。而森鸥外也从那次分钱后就没再联系过我。

我就和中也窝在沙发上喝啤酒,看电视。可能真是闲得无聊了,中原中也开始用异能力对空易拉罐进行改造。小猫、小狗、大象、斑马。没过几天茶几上就摆满了用金属制成的各种小动物。每一个都栩栩如生,精致可爱。

“要是哪天黑手党真的不要我们了,我们就去庙会摆个摊子,卖手工艺品。”

虽然明知不可能,我还是认真规划起了另一种生活。

“中也你做手工,我收钱兼望风。到时候我们还是最佳搭档。”

他眼睛望向一边,嘴角向下抿着,似乎是在憋笑。

我莫名心情大好,凑过去笑道:“工钱不要,管饭就行。”

“不行。”他果断一挥手,好看的双眉也拧成一团:“太宰你吃得太多了。”

因为这句话,我连续三天减了一碗饭,肉都没敢多夹。

 

中原中也喜欢拿易拉罐打发时间,我就负责喝酒。他的手艺越来越娴熟,我喝酒的速度也跟着加速,加速,再加速。

有一天我连喝了十几听啤酒,身子像灌了铅一样沉重,倒在沙发上便不省人事了。

“太宰,你没事儿吧?”

我努力抬起眼皮,在面前的三个中也里挑了看起比较和善的那个。伸手一摸,正触碰到温软的脸颊。

“醉了?酒量太差了吧……”

他好像还在说着什么,但我脑子嗡嗡作响,什么也听不清。不知是哪来的力气,我一把揽过他的脖颈。再睁眼,正对上他愕然的双眸。

“中也,你喜欢做这些小玩意,我就一听听的喝。你知道是为什么吗?”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醉了,怎么说出这种话。

“靠,我、我才不是喜欢做这小玩意,打发时间!”他脸红得像煮熟的螃蟹,咬字也开始不清。好像真正喝醉的人是他才对。

“我啊……”我把额头抵在他额上。酒吧老板娘说我笑起来很好看的,告白一定会无往不利。但距离贴得太近了,中也怕是看不清我的笑。

喜欢你。

倦意如潮水般袭来,我不记得那两个词有没有吐出。

 

次日醒来,中也正坐在床头。嘴角抽搐了几下,看我神色很是不善。

其实我是早有准备的。反正昨天没少喝,如果他嘲笑拒绝我的告白,我就装什么都不记得。

“醒了?”他低头淡淡开口,放一个易拉罐做成的模型到我枕边。

我侧头一看,着实感到震惊。

“我昨天管你要了奥特曼?”

中原中也斜睨着我,用那种家长看考了倒数第一名儿子的眼神。

恨铁不成钢。

“你说想要个高达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不会做,先做个奥特曼给你。”

我把脸埋进被子里,羞愧得无地自容。

“不用,你还是做小猫小狗小兔子吧。”

 

可能对刚做出的兔子不满意,中原中也伸出指尖,捏住兔子耳朵。

我猛然抓住他的手腕,兔子耳朵凝固成一个尖锐怪异的形状。

“中也,跟我去出个任务吧。再不动动身体都要发霉了。”

“森先生委派给你了?”他抬头望我,眼睛瞬间明如星辰。

我点头:“是啊。”

没多说话,中原中也已经跑回自己的房间了。一会儿是找匕首,一会儿是翻子弹。欢脱得比兔子还兔子。我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微笑,果然啊,这样元气满满的中也,才是我熟悉的。

如果死掉,真是太可惜了。

 

晨光熹微。我和中也坐在港口边的货车车厢内。车门刚好开着,海天交接处,一轮尚呈淡金的旭日缓缓浮现。我摇了摇中也肩膀。“起来,天亮了。”

他眉头微皱,睁开惺忪睡眼:“不是十点他们才来吗。”

“从港口看日出,挺好看的。”

他抬头瞪我:“不是和每天都一样吗?”

“说得也是。”我冲他笑笑,但他闭着眼没看到。“不过,中也你还是再看看吧。”

 

和情报显示的一样。敌人于十点准时出现在港口。

我指着穿黑西装四处张望的那个男人:“内部通缉令上有看到过吧。”

他颔首:“我记得他也是异能力者,有要注意的地方吗?”

我笑笑,接着说:“目标是他的手提箱。注意一定要留活口。”

他转过头,有点狐疑地看我:“就这点小事也需要我们动手?”

“其实本来是我解决的。”我揉揉鼻子,不好意思地笑笑,“昨天洗澡前忘记烧水了,有点感冒。”

他嘁了一声,跳下货车,飞奔向那个男人。

我则迅速从怀中掏出手枪,上膛。一连串动作完成后,中也已和那个男人开始肉搏近战了。

男人虽不壮硕,出手却是灵敏矫健,显然也是个体术高手。几个回合下来,中也防御的动作渐渐迟钝了。

我将手指轻扣在扳机处,深呼吸,不断对自己说,要冷静,还不是时候。

时机终于来了,男人一手抓住中也的肩膀,另一只手盖上中也双目。

我瞄准他的后脑勺,扣下扳机。男人脑浆进迸,还未发出惊悸的叫喊便一命呜呼了。

而中也在被他手指触碰到双目的一瞬间,就昏了过去。

我把中也背在肩上,抬起他大腿的时候才发现手心都是汗。刚才的种种惊险不愿再回想,还好事情的发展没有偏离我的设想。

 

黑手党投资的医院富丽堂皇,连卫生间都装修得像宫殿。我听着舒缓的钢琴曲,对着欧式雕花明镜,接连换了好几个表情。庄严肃穆的,轻佻微笑的,黯然神伤的。换着换着,突然想到纠结于用哪个表情面对中也,真的没必要了。

“太宰。”

推开房门之际,他唤了我的名字。我并没感到过多惊讶,毕竟朝夕相处五年,我们对彼此的了解非常人可想象。

“很遗憾,我的人间失格对尸体无效。”我故作轻松地说。

“你他妈的当时在干嘛!”他紧闭双目,苍白的手指紧紧抓住床单。像只失去母亲的无助小兽般歇斯底里。

我站在离他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下。

“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那人的异能力会让人失明。”

“我就问你当时他妈在干嘛!”

如果我说,中也对不起我疏忽了。或者说,啊我以为你很强呢。他都不会太过生气吧,但我选择了最糟糕的一句话。

“那一枪是我开的。”

“我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。”

他气得嘴唇直抖,怒极却反笑:“把我弄瞎了对你有什么好处?还是你想当首领的继承人呢?”

听到他的话,我的心脏好像被一只强劲有义的手掌猛攥了几下。没错,中也的失明是我一手造成的。在大多数人看来,我也是为了首领的位置这样做的。

我走到他床前,笑了几声:“不管太宰是不是想当首领。以你目前的状况,不能留在黑手党了。”

他握紧拳头向我挥来,我没有躲闪,他却打偏了。拳头迅猛砸在床边的镜子上。镜片四分五裂,鲜血自他指尖汨汨而下。

我索性坏人做到底。

“回去吧,中也。黑手党从来不留废人。”

 

找护士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,他绝望的怒吼依旧回荡的走廊中。

我仔细思索着他刚才问的问题。

中也,让你失明回家对太宰治有什么好处呢。

大概就是,不用看着你死了。

 

走出医院大门,尾崎红叶刚好从车上下来。她一袭明艳和服在阴天里格外显眼。

“让中也失明的异能力只能维持半个月。”我一瞬不瞬地望她,“所以还是快些安排吧。”

她扬起半是感激半是无奈的微笑,朝我轻轻点头。

“剩下的就交给我。”


中也走的那天下了初秋的第一场雨,雨水把草地浸润得翠绿亮泽。我没有撑伞,踩在湿润的泥土上慢慢走,这样他就听不到一点足音了。

“太宰呢?”他的眼睛依旧蒙着厚厚的纱布,要靠旁人搀扶才能行走。

“太宰他……”尾崎红叶迟疑着,转头望我。

雨水顺着我的前额的发,流进眼里。我眯起眼睛,迅速向她摆了摆手。

“太宰他出任务去了。”尾崎红叶柔声说着。

“靠,这个混蛋。”

对于他我真是机关算尽,结果还是落得一句混蛋。也罢,都是我自己愿意的。

我苦笑着转过头去。才发现还有很多人站在门廊下。一半是看正在话别的中也和尾崎红叶,一半是在看傻站在雨中的我。在他们眼中,太宰治可能既像个疯子,又像个小丑吧。

我想那一刻,可能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中也了。

除了他。


中也走到车门边,佣人替他拉开车门,该坐进去了,他却蓦然转头望我。

我怔了一怔,定了神才发现头顶的树枝上,一只云雀发出清脆嘹亮的啼鸣。展了展翅,便冲向重重铅灰色的云层了。

没有发现我。顿时松了口气。

那一瞬间,突然想起读过的一句话。

能让人胆战心惊的,除了死亡,还有爱情。

我看着他坐进那辆轿车,缓缓消失在雨中。心底默念:

再也不见了啊,中也。

 

“他走了。”尾崎红叶撑着油纸伞,缓缓走向我。

“这是什么?”我指着她递来的木盒。

她顿了顿,像是斟酌了一会儿措辞,“中也让我转交给你的。”

我接过它,微笑着拆开包装。到底是一封绝交信,还是会蹦出一个拳头打中我的左眼的机关呢。

然而都不是。拆开淡蓝色的包装纸,头脑一片麻木,数秒后才开始运作。那个木盒,我想起来了。以前和中也关系很要好的时候,他曾神秘兮兮地塞这个木盒到我抽屉里。也就是那时,他发现了我以他名义写给女孩子的情书。

后来,我和他开始了一段冷战。木盒的事就不了了之了。

没想到他还留着。

我拉起暗扣,躺在里面的是两个做工远说不上精致的小木人。大概是中也自己拿匕首雕的吧。

一个戴着帽子,一个拄着拐杖。

应该是那时的我和他。

他很心机地把木人中也雕刻得比我高了一头,神采飞扬的样子像个将军。

而木人太宰则佝偻着身子,咧嘴笑的时候贼眉鼠眼的。

两个小木人靠在一起没心没肺地傻笑。

我看着他们,自己也跟着勾起嘴角。

 

“太宰,没事吧。”尾崎红叶把手搭在我肩上。

“没事。”我摇摇头,对她微微微笑。

“我和森鸥外会尽力保你的。”

“嗯。”我重重点头,尽量把嘴角再勾得翘一点。

一切都是按照我的计划,丝毫未差。

应该没有什么遗憾了吧。

 

我把两个木人装进盒子,放进怀里,转身又走向重重雨幕。

天空仍旧是铅灰色的,远处闷雷隆隆作响。

我叹了口气,这雨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?

——TBC——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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