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太中】热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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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完觉得,果然,四儿就是四儿啊。(笑着擦眼泪)

 

————一切都要结束了,我胃里的痒也融化了,我什么也不对你说,什么浪子白头最可怜,什么聪明之极越沉溺,什么两两相守却失魂落魄,那,一切都结束了,就牵着我的手,轻轻打开笼中的睡梦。

 

 

 

 

/中原中也视角

 

 

 

 

那是我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雪,光是看着就让人嗓子沙哑,胸口里嗡嗡的,张开嘴巴呼了一口气,白雪纷纷之间,从我喉咙深处生发的一场微型的小雪,比起我想象的,现实的冬天实在太过湿冷,也太过漫长。

 

 

 

这天我刚刚满十七岁,也是那家伙来我家里整整一年的日子,他现在应该在楼上睡觉,鬼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。也许是我对他有诸多误解,又或许他本来就是那么一个人,我看不见他的魂魄,他整个人单薄又寂寞,却总是用看着一个比他更加孑然的淡漠眼神来看我,如今我已经习惯了。

 

 

 

不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,他那样寡情的眼睛让我对他的确没什么好感,但是又像着了魔,那双眼睛真漂亮。

 

 

 

我的母亲将手放在那少年的背上,母亲的手指纤细,像是竹枝子一般。我从没有对别人说过这种意象,一是因为家里没什么人,照顾我的阿嬷也很胆小,二是因为我不愿意用这样的话去伤害那与我本就极少见面的母亲,就像我对任何人那样,慢慢地这种感觉越来越陌生,懒怠渐渐取代了我那本应充盈着虚幻躯壳的情感。

 

 

少年看起来比我瘦弱,实际上却比我高出不少。他面无表情,眼睛像是扫过空气一样,水流似的流过我的脸,但我却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。突如其来地,我很想提醒一下母亲,让她拿开她放在那少年肩上的手,虽然少年在极短暂的冷漠之后换上了好看的笑容,我却总是不能放下对他的警惕,也许是因为他身上那种宛如失群受伤的狼那样的气息,又或许是因为他表面乖离却眼里冷傲,甚至只是因为他的好看——他是迄今为止,我所见过的最好看的人,没有人不喜欢漂亮的东西,我也一样。以至于在他对我微笑了之后,我一瞬间还觉得自己错怪了他,觉得自己小题大做,我还很同情他,生平第一次,我觉得母亲不体贴,我觉得她是个不能体会他人感情的女人,不该靠他这么近。

 

 

 

他的名字叫太宰治,在这个世界上,说起几个字,我脑海中就立刻出现一个人的声音,对我来说仅他一个而已。我想到这里,觉得手指冰僵,就屈了屈指尖贴上了发烫的杯沿,喝了一口茶,过分明显的热度恍惚间贯穿了我的五脏六腑,我也只有这一颗心而已,会因为跳动收缩之间而痛不可忍的心脏。

 

 

 

我回想着他枕着手臂,轻轻闭着双眼,也许是在熟睡的样子。那是秋深的一个午后,我以为他睡得好沉,或许那句话从一开始就没说错,不论多么刻薄多么易怒的人,在睡着之后都会显得很可爱,他也不例外。我觉得他睫毛好长,就想伸出手去扯掉一根,不顾后果。可事实证明,我还没有足够的先见之明来逗弄他,他忽地一把抓住我的手腕,是在装睡。他睁开眼睛,是笑着的样子,还有那声故意的——“咦?中也?”。蓦地,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,就像此时此刻,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个冬天,杯子又变得烫手了。

 

 

 

我打开阁楼的门,冬日里的空气和它温暖的色调相比显得太过冰冷,昏暗的光线被百叶窗切割成一条一条的,平铺在他脸上。他这次没有装睡,听见开门的声音就立刻睁开了双眼。他故意开着窗,几片雪像是从高楼坠落一般殒身在他苍白的脸上,就在那双血色的眼眸注视着我时,那雪便化作水淌下太宰治的脸颊,最后滑入他的脖颈,就像一次不能不为不可控制的恸哭一般。我觉得很好笑,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。

 

 

我从没有见过他哭,可就在这个临近夜晚的深冬,我看见雪水流经他的脸颊,还以为他刚刚哭过。

 

 

 

 

我反手把门关上,随意坐到他身边,侧着眼睛瞥了他一眼,他笑着,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。我偏过头,切了一声,转而一言不发,这么长的时间以来,我们在一起,很少有融洽合拍的时候。

 

 

 

我想把他从床上骗起来,但是又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。在他面前,我的一切敷衍和谎言都显得很多余,而我又是个不喜欢周旋的人,哪怕是为了礼貌我也尽量避免。我抿了抿嘴唇,张开嘴,过了一会儿才听见自己的声音,我说,你是不是偷偷吃了阿嬷给我做的红豆大福?

 

 

 

他听完扑哧一声笑了,用手肘撑着从床榻上坐起来,在我背后带起一阵细细的冷风。我莫名有些悲伤,觉得他要死了,当然,我不会告诉他。

 

 

 

“我还在偷偷想你呢,这你也猜得到吗?中也?”除非他刻意想要冰冷,他的语调里总是含着笑意的,且那样的笑意并不做作。太宰治的一切面具都很自然,信手拈来,无需修饰,但是对我来说,对于深深清楚这一点的我来说,我觉得很假,只想把他按在床上狠打一顿,直到他嘴角渗血,直到他不再笑了为止,但我知道,我不可能这么做。

 

 

 

他的话语总是随心而轻浮,在我的印象中,没哪个女人是不被他逗得脸红心跳又患得患失的,但奇怪的是,我对此态度很平静。太宰治有一天会死,会横尸在我眼前的念头我几乎每天都有一次,但我并不慌张,反而很确信,他不会轻易离开我,这种感觉是没有理由的,就像当初见他,觉得他很危险那样,纯粹是我心里的东西,要么连着心一起粉碎,要么就嚼烂,不可能有扯出来细细观看,分析原因的一天。

 

 

 

“猜到了。”我的声音不冷不热,他反而对我的反应有些吃惊。我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,心里很痒,喉咙却是很想抽烟。他看见我的眼神,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了,我又说道:“关窗。”

 

 

 

他没有照做,脸上全没了表情,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我,我没有移开目光,直视着他。然后忽然间,我感到什么东西突然覆上我的双眼,他吻了我,我没有推开他,心里一阵惊悸。

 

 

那天天黑得迟,在失去视线的那一刹那,我仿佛看见了他眼里那深不见底的悲伤,还以为自己在做梦。

 

 

 

那是第一次,我差点为了另一个人哭。

 

 

 

 

/太宰治视角

 

 

 

我不喜欢中原中也,说实话,这个世界上,让我喜欢的东西实在少之又少,而讨厌的东西却数不胜数,但中原中也却是其中“相当”的那一部分。我第一次见到他,就知道这个十六岁的少不经事的小少爷必然不能明白我,就像我身上的那些已经有了的很多累赘一样,不会更值钱。但是,出乎我意料的是,随着想要毁掉他的念头一起到来的,还有我这一生都没体会过的,对一个活生生的人的依恋——如果那就是依恋的话,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,我一直在他身边待到了这个冬天。

 

 

 

他是个有些凶巴巴的,但是却会把路边的小鸡捡回家暖的人,就凭这一点,我敢肯定,他输定了,打一开始我就知道,对于我,他从没有赢的可能。

 

 

 

多亏了中也那个好父亲,我得以和他上一所学校,这使我生厌,所以,我故意在老师的板凳上倒水,然后放上了几片碎玻璃。后果可想而知,在校长破口大骂,说一定要严惩的时候,我内心一点波澜都没有,只是想等着,想再听听他还能说出点别的什么,然后离开这个地方,想必那一对将我领养回来的夫妇根本就不会管,而要钱,他们有的是。

 

 

 

我不知道人为什么会选择生孩子,因为事实证明,没有见过双亲的我,也能安然长这么大,这样的感情一开始就是牵绊,除此之外一无是处。正如中也的父母那样,我也不觉得他们爱中也,甚至不如我爱,他的父亲是当地地区的代表,为了给他父亲挣点选票,中也他妈妈不辞辛苦地来到了我们那个灰色水泥,没有羽毛和生机的地方,就打心底里来说,我不赞成她的纡尊降贵,因为她实在是个不高明的女人,她只凭着外表就一口咬定我是个好孩子,将年已十八岁,没有一丝彷徨的我带回了她家里——就像把我又重新丢弃了一遍,我不喜欢用这个词,但是这个词最贴切。

 

 

她没有想过,我会毁掉她的名声,我会毁了她的儿子,我会像拍去身上的灰尘那样眼都不眨地抹干净掉落在我身上的一切,不管是好的,坏的,是人是物,我只求一死,别的都和这次事件一样,是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东西。

 

 

 

就在我打算举起手,用我能做出的最灿烂的笑容说,哎呀,是我做的,老师的屁股还好吗?我仿佛已经听见了全班的哄然大笑,一帮白痴,他们甚至看不见我的这层皮下深一厘米的地方,阳光不可及之处。

 

 

 

对了,方才说父母,我也没有什么失落的意思,现在这样对我来说,没什么。

 

 

 

是真的不痛不痒,人才能如此坦然吧,我不自觉冷了眼,不然我想不到别的解释,因为我一次也没有为了谁而难过过,那么我的快乐必然是真的,因为人是那么脆弱的东西,又能装出欣悦欢愉吗,装不出的,我是真的不在意,虽然,我也深知我的眼睛是唯一能暴露我的地方,我不知道如何让那块肌肉缺少的地方笑起来。

 

 

 

可就在这个时候,那个坐在我前面,和我一同来上学的少年却忽然站起来,用不像是十六岁的人能有的冷静语气说,老师,是我做的,我为此深感抱歉。

 

 

那老师的表情,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,老师脸上的肉都拧在一起了,很是不信地问道:“中也同学,你什么意思?”

 

 

我以为他要怕了,要发抖了,要说,不不不老师我是开玩笑的。那也没事,我往椅背上一靠,心想,那也好,也是最正常的,反正我想离开这里的心情是真的,别人如何看我我根本懒得去想,因为世界上总有人为你的错显得痛心疾首,可是心里却觉得你那样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。我可以理解,因为事实如此。

 

 

 

但他那双淡蓝色的眼里,没有一丝胆怯,反而是更加坚定了,好像是有什么不可溶的东西沉淀在了那双冰蓝的眼眸中,成了蓝天里重重悬挂着的云彩,他又说,是我做的。

 

 

 

可能这就是我记住那双眼睛的契机吧,别无他法,然后再好好看看那个人的脸,适才发觉他眉清目秀,和那紧紧闭着,显得有些不很友善的唇角相比,那双眼温柔得出奇,哪怕它的主人根本没有那个想法,但那眼睛的内里是温柔的,这毫无疑问,就像我一样,不论我怎么掩饰,我的眼睛总是冰冷的。

 

 

 

不出所料地,他被校长呵斥回家,让他反思几天。他看都没看我一眼,毫不啰嗦,有条不紊地收拾完东西就走了。

 

 

 

他前脚刚走,我就举起手说,老师,我肚子痛,出去一下。

 

 

 

那老头子正烦,头都没抬一下,冲我挥挥手。于是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,走出了教室门,并且再也不打算回去。我到底还是脱离了那个地方,虽然用的方法和我想的不一样,但结局还是差不多的。

 

 

我追出去的时候,他正走到半路,那时候正是隆冬,他的脚印深深浅浅地留在雪地里,刻下了一个个深色的印记。现在还不到放学的时间,他家的仆人还没有来接他。他就这么自己拿着包,完全没有被人赶出去的感觉,走得既骄傲又优雅,似乎没有我如想得那样,是个娇生惯养的人。我甚至还很搞笑地发现,比起中原中也,我做的事情才是最任性恣肆的。

 

 

 

除了那天,碍着他母亲的颜面,我和他自我介绍了几句外,我们没怎么说过话,这还是第一次。我跑到他身边,他还是没有抬起头来看我,所以我直直地喊出他的名字,“中也”,他这才闷闷地嗯了一声。

 

 

 

我打心底里还是觉得他是个被保护得过于完好的小少爷,因为没有伤痕,我对他有些不屑,可能是我的心理有些畸形吧,我不喜欢这样的人,说着此心光明,实则不明白痛苦为何物的人,比我还要卑劣。但是鉴于他刚刚才帮了我,我不打算挖苦他,更何况我还没想好接下来要干什么,还得在他家里再待一段时间,所以,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讲话,他则更是想着心情好才回一句,巧了,这还是第一次,我不喜欢一个人,他也恰好不喜欢我的。

 

 

 

就是在那天,中也捡了那只脏兮兮的,被人扔在路边的小鸡,手掌和衣袖都被那毛绒绒的小东西给打湿了。回到家里,家里空无一人,中也捧着那团小黄球走向浴室,找毛巾把它包了起来,不知道为什么,我也很想,我突然也有点想,想试试被他这么包起来是什么感觉。

 

 

 

保姆回老家了,晚饭是中也做的,很简单,也不可能要求更多,吃饭的时候,他突然喊了我一声。我笑呵呵地挑挑眉毛,还是用那种,中也说有点“不正经”的语调说,嗯?

 

 

 

然后我再也笑不出来了,因为我面前这个总是做一些惊人的事请的家伙,居然直接伸出袖子,替我擦了擦嘴巴。

 

 

我愣在那里,过了几秒钟才想起笑,即使他为了我被老师赶出来,我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很感动的感觉,因为我认为我没有要求过他,是他自作多情罢了。但这次,我却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说了。

 

 

 

谢谢。

 

 

 

 

/中原中也视角

 

 

 

 

我们熟络起来的原因,居然是因为我帮他顶替了罪名,但是直觉告诉我没有这么简单。虽然我事后说了,哪怕换一个我认识的,还没有和我结下什么大梁子的随便哪一个人坐在我的身边,遇上这种事情,我也会这么做的,但他脸皮果然很厚,非说我想得比这更多。

 

 

谁知道啊。

 

 

 

我知道太宰治想死,并不是我们随口一说的那种——“啊,我好想死啊”这种夸张的玩笑话,而是真的死,切切实实尘归尘土归土那样的死,所以对于他这样的人,我避免和他谈及人生,虽然我又是真的很想知道他的看法。

 

 

 

那天我回去之后,因为着了凉,那只被人丢弃的湿漉漉的小鸡又打湿了我的衣服,所以我兴致恹恹,那家伙来跟我说话时我也爱理不理的。后来回到家里,我硬撑着给我们两个人做了晚饭,我看他嘴巴弄脏了,就脑子一直想给他擦擦,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烧糊涂了,我居然把自己的袖子当成了餐巾纸,直接放在了他的脸上。他的脸凉凉的,我觉得很舒适,然后突然眼前一黑,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。

 

 

 

我想着他那时候,脸上那种震惊的表情,本来还想嘲笑他说,哈哈,原来你也会有这种表情啊,但是我太累了,没来得及。

 

 

 

我本以为,我这么匆匆忙忙地病倒了,我捡回来的那只小鸡肯定会被冻死,我不觉得太宰治会照顾活物。

 

 

 

但事实证明,他的确做得到,就像他也做得到许多别的事情一样。我醒来看见那只小鸡被裹得好好的放在我的床边,心里一阵唏嘘,为什么那样冰冷的人居然会抱起什么东西,会用那样的姿势,也许他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叫良心的东西吧。

 

 

后来我们无话不谈,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,我知道他的厌世,我知道他的强颜,我还知道,他根本就不像他所说的那样讨厌我。他有的时候会很无赖地待在我身边,说些没皮没脸的话。我知道他终有一天要离开,所以我每天早上起来都做好了再也见不到他的准备,但是,他却留到了现在。

 

 

 

有一天,我还是忍不住问起他,“你说人要怎么才会死?”

 

 

 

我本以为他会跟我列举一大堆,因为我不得不承认他在这方面比我更了解。

 

 

 

可是,他却沉默了,然后突然把我背到他背上,我重心不稳,不得不攀紧他的脖子。他又笑了起来,好像是故意在戏弄我,不肯放我下来,因为肌肤相贴,我感受到了他的体温,我这才知道他是个有温度的,和我一样,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。

 

 

 

那次他是真的笑了,所以,我也没有挣扎得很厉害,我还记得他笑着转过头来看我,连着眉眼都笑意盈盈,人间无二景色。

 

 

他对我说:“中也,人除了老死,是没有别的死法的。”

 

 

 

 

我听得见我心里的鼓声,他的话在我脑子里像棉花一样地炸开,又像弹簧一样地绞起来,他的话流经我的血管,我被他背在背上,怔住了,觉得他好像就差一句。

 

 

 

就差一句:你不要死。

 

 

 

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,死死咬着牙,一股热突然流经我的脸颊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/太宰治视角

 

 

 

我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,然后慢慢滑到臂弯,顺着柔软的衣料传来隐秘的体温。我轻轻地吻着他,脸上的雪水像是泪渍。我捂着他的眼睛,顺着手臂握住了他的手掌。

 

 

 

雪下大了,从窗外蜂涌般涌进来,再溢出去,我抱着他,像在深海之中,即将溺死。

 

 

 

多么奇妙,我大开门窗,只求一死,但是我非但没有变成冰雕,反而是在这里,怀着对尘世的无限眷恋去吻着一个人。他一次次地把我从水泥板下,从基层岩里抠出来,这一次也不例外。

 

 

 

我手中的风雪不但没有刺伤我,反而是给了我一只温热的手。

 

 

 

我稍稍分离他的手,雪花飞入我们的手心,飞快地化了,然后飞快地变得滚烫,煮沸了。我与他十指相扣,雪水在手心里,不掩饰我的每一次呼吸。

 

 

 

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,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。

 

 

 

死有什么好的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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